夜色漫长,他就那样抱着怀中的人,过了很久很久也不敢闭眼。
他很害怕。
他宁愿谢珩打他骂他,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他,用剑指着他,哪怕那剑劈在他身上也没关系,也不愿意这个人真的用这样狼狈的姿态,卑微地确认他的存在,或者确认他不会离开。
一百个世界,就算每一个世界只待十年,也已经有一千年,而如果每一个世界都是百年,那就是过了万年的时光。
他想了一整夜,翻来覆去,怎么也想不出,到底应该用什么去修复死亡在谢珩灵魂上刻下的反复不断的旧伤。
千年万年,光阴似箭,那些旧伤造成了沉疴痼疾,难以清理袪除。
这只狐狸想到最后,只能用了最笨最不讨好人的一种。
他给谢珩的脚腕上系了一条细细的、漂亮的银链。
……
“……醒了?”
谢珩再睁开眼的时候,面前依旧是那双温柔的笑眼,躺着的这张床却早已换了地方。
窗帘并未拉上,窗外星光点点,是很美的夜色,可以远眺繁华都市的摩天大楼,但这里显然已经离秦家很远了。
谢珩慢慢从床上坐起来,刚离开床面,就听见哗啦一声,是金属链条碰撞地面的声音。
他低下头,扫了眼脚上还垫着软垫的镣铐,竟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,只面色如常地对秦意道:“……我饿了。”
谢珩的反应完全不在意料之中,秦意微微一愣,走到他面前,抱住他冷冰冰又软乎乎的道长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你不生气吗?”
谢珩不知道他说的是腿上这根银链或是其他的什么,只摇了摇头,还是说:“……我饿了。”
假孕对人鱼身体带来的痛苦毕竟还是不可逆的。
秦意又是一愣,却很快反应过来,莫名开始有点怨自己现在不是狐狸的形态。
不然这种时候,他早能用尾巴缠上去撒娇了,人类的语音有时候并不够便利,哪里比得上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更能让人心中柔软呢?
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,乖乖下楼去给他家道长做晚饭去了。
他不知道,有些过分的行为,是过去的谢珩一定会冷冷骂这只狐狸厚颜无耻的,却反倒能让如今的谢珩安心。
秦意暂时离开房间后,谢珩低眉垂目,看着腿上这条链子,甚至真的开始思考,给他和狐狸两个人用链子拴在一起的可行性。
细长的银链当然是精挑细选的,扣在上面显得谢珩的脚腕更加冷白,甚至能隐隐看见脚踝处青白的血管,若是指尖按在上面,也能感受到其中跳动的脉搏。
显然,就算时间匆忙,狐狸也没法忍受有什么丑东西缠在他们道长腿上。
谢珩想象了一下这镣铐也锁在秦意手腕上的情形,垂下来的时候用衬衣袖子挡住,旁人并不一定会发现,但秦意却要因为这个没办法离开自己。
只要谢珩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,秦意也就必须跟他一起起身,用极其亲密的相拥姿势离开,给刚刚还在交谈的人赔笑。
毕竟大家都在的情况下突然离席,并算不上一件多么礼貌的行为。
想到这里,谢珩眸光微动。
但银链似乎有点过于冰凉。
狐狸是家庭式动物,虽然不会集体群居,但也喜好温暖,害怕寒冷。
不像人鱼,除非自己身体散发出来的寒意,其实更喜欢温冷的环境,甚至能把周边所有东西的温度变得跟自身的体温一样低,这样才会感到比较舒适。
所以这种方式最终不可行,谢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他们新的住处是一个大平层,谢珩走到门口才发现这链条足够的长,甚至够他走到厨房,只是无法进入,只能站在厨房门口。
这只狐狸还是太过心软,或者说,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要囚禁谢珩。
谢珩的晚餐是一份用柠檬调鲜的螃蟹粥外加一个微甜的大馒头,秦意端着晚餐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谢珩就站在门口,假孕对人鱼的影响还是十分明显的,就像现在,谢珩轻轻捂住腹部,微微蹙起了眉头。
他的下腹似乎十分紧绷,虽然并未像真正怀孕那样圆润饱满,微微凸出,也能看出和平时有些不同。
秦意立即放下手中的餐盘,快步走到他身边,把谢珩打横抱起来 ,放到柔软的沙发上,眉眼间有几分焦躁:“……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
谢珩摇了摇头,伸手抱住秦意的脖子,轻轻趴在男人,低声道:“抱我……”
秦意立即揽住他的腰,手臂抱得很紧:“这样感觉好些了吗?”
谢珩这才放任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,许久,又没头没尾地道:“……我想要贝壳。”
他轻轻地说,“还有海星。”
这没什么不能答应的,秦意又紧紧抱了他一会儿,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平稳,本想松开双手,趁现在就去海边找谢珩想要的东西,怀中的人却瞬间抱得更紧了。
人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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