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而,陡坡上竟有一串旧时的马蹄印迹。
有前人开过t路,总归是要好走些。
只是后面拉着的马无人引导,好几次往下滑,拽得薛兰漪骑的马也跟着往下坠。
影七的人已经到山脚下了,隐约听到搜山的声音。
薛兰漪此时已心急如焚,但不好表现出来,咬着牙走五步,滑两步。
“薛姨……薛姑娘,你放下我吧。”身后响起羸弱的声音。
“侧妃莫要自暴自弃,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,爬上这座坡咱们就分头走,他们不会为难你……”
嘭——
话未说完,后面骤然传来摔击声。
萧侧妃从马上掉了下来,直往陡坡下滚。
“侧妃!”薛兰漪两人忙下马,追上去。
侧妃身子羸弱,被两旁的树枝不停地刮擦着,滚了好远,骤然撞上一棵老树树干。
一口血涌了出来。
薛兰漪深一脚浅一脚追上她,扶起她。
手摸到了一片温热。
“血……血!”柳婆婆不禁惊叫出声,双瞳放大指着侧妃的裙摆。
侧妃穿着白裙,下裙摆已经被血浸透了。
滚落的路上,到处都是血迹。
连周围潮湿的空气中都隐隐散发着血腥味。
一个人体内能有多少血可以流
薛兰漪生出不好的预感,掀开侧妃的裙摆,却见一条塞满棉花的月事带从身上掉落下来,全是血。
鼓鼓囊囊,厚厚重重的。
伤在哪儿不言而喻。
“萧丞干的?”太过触目惊心的画面,让薛兰漪眼眶发酸。
侧妃虚软地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不重要了。
已经不重要了。
其实早在七日前,萧丞在国公府亵弄她那日,就已经活不了了。
是苏茵姑娘找到她,请她帮忙,她才凭着意志力活到现在。
因为,她还有件事未了。
她颤抖地从衣袖中扯出一个油纸包。
浑身都是血,唯这油纸包干干净净,层层叠叠裹了好几层。
她将它塞进薛兰漪手里,“姑娘、姑娘如果将来有机会,将这包银钱送去枫叶村。”
“里、里面的银钱给兄长和弟弟各一半,够他们娶妻了。”
“还、还有……里面有几件首饰是给我娘的,我娘她、她从来没见过玉、玉簪……”
话音落,她的手虚软耷拉下去。
薛兰漪握住了她的手,看着那姑娘素净的模样,自个儿头上都还只是根银簪。
“那你呢?”
傻姑娘!
薛兰漪心疼不已,示意柳婆婆同她一起将姑娘搀扶起来。
“你别放弃,还没到死路,我马术很好的,盛京第二,肯定可以,肯定可以的……”
“薛姑娘。”
侧妃瘫倒在血泊里,讷讷摇头,示意薛兰漪不必了。
方才,在山洞外看着薛兰漪那张晨曦般笑脸时,她是一瞬间充满希望,想要试试跟薛兰漪逃离。
可她没有那个运气啊。
没办法坚持了。
更没必要死了还拖累旁人。
她僵硬的指尖一根一根弯曲,艰难地回握薛兰漪的手,“我、我生来贱籍,萧、萧丞是我家唯一的希望,我、我理应留下来的……”
薛兰漪一怔。
她听柳婆婆讲过,侧妃一家本是贱籍。
是萧丞在边境那惊鸿一瞥,纳她为侧妃,当地太守为了巴结萧丞,才暗箱操作销了侧妃一家的贱籍。
如果,今日侧妃跟薛兰漪一起逃走,她就是薛兰漪的同伙。
西齐那边,萧丞的心腹多半会追究她家里人,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良籍就化为乌有了。
若是她殁在此地,尚可以说是薛兰漪劫持她做人质,甚至可以说她因萧丞殉情。
萧丞爱女色,属下多半会把侧妃和萧丞合葬。
虽然恶心至极,但起码生生世世求而不得的良籍保住了。
他们一家人,子子孙孙都不必再受唾弃。
“都这个时候了,还管它什么贱不贱籍的?”柳婆婆到底见不得年轻小姑娘受这罪过,还要扶她起身。
薛兰漪拦住柳婆婆,另一只手紧攥着厚厚的油纸包。
这是她全部的积蓄,全部的夙愿。
薛兰漪望着脸色越来越白,气息越来越弱的侧妃,心中百感交集。
沉吟良久,将油纸包塞进了衣襟里,“你放心,银子和首饰我必定帮你带到枫叶村,不知姑娘可方便告知姓名?我好去寻你家人。”
“姓吕,无名,家里人唤我三丫。”她神色寻常。
薛兰漪眼中却闪过一丝错愕,须臾,被酸涌淹没。
显然,吕家人并不爱重她。
爱重她又岂会将她送给萧丞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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