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雷再一次炸响,山谷轰鸣。
景和才在这地动山摇的响动中打一颤,惊恐地瞪着双目往后蹬腿,嘴里喊着,“少帅……”
陈良玉叫来几个小卒,“把他架走。”
关楼檐角的大铜铃叮了一声,陈良玉抬眼望过去,一人撑在檐角下的垛口,她手里的旗帜歪斜了,却没倒下去。
陈良玉跨步往城墙上登。
卜娉儿的铠甲破裂了,佩剑散落在手边,一只手臂无力地垂直,另一只手死死握着军旗不撒手。她身子是往前倾的,站立的姿势远看有些怪异。
陈良玉走近了才看到她身前抵着两柄长矛,枪尖刺中她的胸腔与腹部,她凭两柄矛的杆才撑住身体,才能站得住。
“军医!”
卜娉儿脸上已无血色,听到陈良玉的声音,眼皮缓缓睁开一条缝隙,她似乎疲累极了,睁眼睛的力气也没有。
她伤太重,陈良玉不敢碰她。
卜娉儿动了动唇,像是有话要说,嘴角不断有黏腻拉丝的血滴子滴落。
陈良玉擦她嘴角的血痕,擦不干净,擦去一滴,又渗出来。
卜娉儿挣扎着,吐了一句,“大将军……”
“别说话,你先别说话!”
朱影往卜娉儿嘴里塞了一颗凝血的药丸,往她血海穴和三阴交穴点了两下,扶她缓缓倚着城墙坐下。
卜娉儿仿佛有什么话一定要说。
朱影道:“大将军,跟她说话,她必须保持清醒。”
陈良玉俯身蹲下。
卜娉儿声音断断续续,时有时无,“卞城……是空的,我们,被埋伏……有内鬼……”
朱影趁机拔出刺在她胸腔和腹部的两柄长矛,立即敷上一把白色药粉,死死按压着伤口。
卜娉儿强撑精神,道:“舜城,卞城,没攻下来,铜门关……末将守住了。”
说罢,眼皮扑闪着,便昏死过去。
大帐内,汪表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。
“陈良玉,我乃皇上亲派的监军使,你敢杀我,罪同谋逆!”
“汪监军私通叛军,致军士伤亡惨重,本将今日杀了你你才应该感恩戴德,好过回庸都被皇上处以极刑,求死不得。”陈良玉嘱咐下去,“看牢他,别让人死了。”
汪表大骂:“你空口白牙颠倒事实!你自己用兵无方酿成今日惨局,却构陷于人,拉旁人做替罪羔羊,替你背这口黑锅。”
赵兴礼道:“赵某暗查西岭的军防布控时,偶然探知叛军头子陆文荣与北雍有牵扯,不过当时赵某身份暴露了,不便再逗留,故而无法继续深查叛军是否以北雍做靠山。”
陈良玉也道:“铜门关缴了一批军械,我朝铸兵器是以铁范铸造,北雍擅长以蜡挂浆,铸造铁器。足以说明,西岭叛军突起造反,是北雍在背后推波助澜。汪监军,你的主子是谁?淑妃?也不对,淑妃身在后宫,传递消息多有不便,必有宫外的人与你接应。他是谁?”
汪表道:“叛军与北雍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,与我何干?陈良玉,你捏造是非,污人清白,本监军回宫之后,必会跟皇上呈明一切,治你一个重罪!”
陈良玉道:“汪监军不承认也没有关系,待本将攻下舜城,你再想想如何狡辩。带下去。”
汪表还欲辩解,兵卒往汪表口齿中勒了布条,防他咬舌自尽,接着人便被拖了下去。
朝廷的急诏恰在此时送抵。
送诏的内侍是内侍省一宦官,姓杜,他识得汪表。汪表自然也认得那宦官,拼命挣扎,脸憋得通红,口齿呜咽着想要求救。
杜内侍驻足片刻,疑惑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很快大帐的守卫将杜内侍引入帐中,“公公,请。”他着急宣旨,便顾不上管汪表了。
陈良玉接了诏书,抻开逐字再看一遍,确认无误,“陛下令本将即刻回庸都?”
杜内侍道:“正是。陛下有命,大将军接到诏书,即刻返程,不得延误。”
“叛军还未清剿,如何返程?”
杜内侍道:“西岭叛军,陛下已着令城阳伯出征平叛,今儿暮后便该到了。”
陈良玉道:“城阳伯都多大年纪了?这伙叛军不是流寇,难对付,他一把老骨头可别散了。”
“谁说老夫一把老骨头散了?”
帐外一声浑厚的腔调,城阳伯说来便来了。
城阳伯岳惇是当年五王之乱时追随宣元帝的老部下, 天下平定后,紧着休养身体,已多年不出战了。说是养伤,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这是要藏锋, 宣元帝赐了他伯爵之位, 他也安分享了半生荣华富贵,若非朝中实在无领兵之将可用, 谢渊也要忘记这位老将军了。
城阳伯身后还跟着两位少年, 一位是岳家长子岳士诚, 曾在兵部任主事, 后来迁升太仆寺丞, 为朝廷饲养、调度战马的。
另一位陈良玉面熟, 万贺节时南囿马场上见过一面, 城阳伯第六子岳正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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