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翻涌的气息,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死死压制。
他一遍遍在心中告诫自己。
若她没了夫君,即便他能将那孩儿视如己出,她也定会怨恨自己一辈子。唯有拼命去想她那双盛满怨怼的泪眼,心中那焚心蚀骨的戾气才稍稍消散些许。
可就在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了。
闻时钦猛地抬眼望去,整个人瞬间僵住,连呼吸都忘了。
来人正是苏锦绣。
她一进房,目光便被正中那座屏风牢牢吸引,显然也为其精妙恢宏所震撼。
那屏风底座乃名贵红檀木所制,纹理深邃,散发着淡淡的幽香。屏面宽大舒展,气势磅礴。正面绣着一幅完整细腻的灵山说法图,佛陀端坐莲台,神态庄严,群仙环绕聆听,神情各异。
其针脚绵密如鳞,连天光都难以穿透,纤毫毕现,宛如实景,令人叹为观止。
可方才闻时钦绕到屏风背面,才发现其真正的精妙所在。
不知用了何种失传的透纱隐现针法,屏面上的丝线编排得巧夺天工。从正面看,绣图致密如锦,无法窥见房内分毫。从背面看,却能透过丝丝缕缕的缝隙,将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。
是以此刻,屏风后的闻时钦能将苏锦绣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。
她正仰着头,指尖轻轻拂过屏风上的绣线,眉宇间满是赞叹与痴迷。
“果真精妙呢。”
闻时钦悄无声息地起身,心底那股压抑已久的思念如藤蔓疯长,缠得他几乎窒息。
他情不自禁地放轻脚步,一步步向她靠近,借着屏风的掩护,贪婪地凝视着她的面容。
一泓秋水漾瞳,一靥芙蓉凝露,较之往日清丽,更添三分贵气,似明珠蒙尘终得拂拭,光华内敛却难掩。
她身姿轻移,若洛水凌波,已有烟视媚行之态。
樱唇不点而朱……
两人就这样隔着屏风,上演着一场无声的、单方面的凝望。
不过一年半载,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痕迹,也沉淀出几分成年男子的沉稳。可对她,时光却格外优待,只是对璞玉稍加琢磨,让她美得愈发清新。
闻时钦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窗棂洒下大片鎏金般的阳光,亮得能照见空气中浮沉的细小微尘。
一边的女子屏息凝神,睁着杏眼眨呀眨,时不时伸出纤纤玉指,轻轻抚过屏上的纹路,细细感受那出神入化的针法。
另一边的痴人便也抬起手,隔着薄薄的绣纱,随着她的指尖移动自己的掌纹,想要追寻那虚无的触碰,却终究停在半空,连落在这冰冷的屏面上都不敢。
挚爱近在眼前,却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,远在天边。
“巧娘,那边人少了,我们趁这时候过去吧,祈完福回家还赶得上午膳。”
“好呀。”苏锦绣回头见是易如栩,笑着应了一声,步履轻快地朝他走去,转身时带得裙裾轻扬。
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。
直到那轻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,闻时钦才敢放纵自己压抑已久的哭声。
他拳头紧握,重重砸在屏风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随后,他无力地低下头,大口大口地喘息着,肩膀剧烈地颤抖。
贺兰阙此时才匆匆赶回,他方才出门寻找二人未果,反倒偶遇一位旧友,相谈甚欢,不知不觉便耽搁到现在。
一进禅房,绕过屏风,便见闻时钦正掩面而泣。那七尺男儿平日里杀伐果断,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,把贺兰阙吓得不轻。
待两人走出大相国寺的朱漆山门,贺兰阙斟酌再三,终是忍不住开口劝慰:“你如今建功封侯,何等风光?配公主也绰绰有余,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?别太伤心,天涯何处无芳草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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