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,都出去吧。”
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,世界终于安静了,没有水花的扑通声,没有葵姬刺耳的笑声,但这压抑的寂静又让他想到了那些沉默的宫人,还有在他们之后,高高在上的燕翎那冰冷的眼神。
赵绣疲惫地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,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。水雾中他想到清晨成朱那渴盼的眼神,心中又是一阵烦闷。这无知的侍女,一心想帮他获得燕王的宠爱,却不知道异国他乡,自己根本孤立无援,就算拼尽浑身解数,也只不过是——
猫。这个词在葵姬口中带着几分轻佻的戏谑,加重了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。赵绣情不自禁战栗起来,归根结底,自己不正是赵国送上的一只猫吗?一只可以捉弄解闷,生死系于燕翎一念之间的玩物。就算再怎么故作优雅,让侍女将一身年轻的皮毛梳洗得油光水滑,面对真正的猛兽,也不过是坐以待毙的命运。
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,沉在思绪里的赵绣悚然一惊,立马坐直了身体,道:“是谁?”
那人的声音细细的,小声道:“公子——”
是成朱。赵绣松了一口气,却并不想见她,哑声道:“这不需要你,在外候着罢。”
成朱低低地应了一声,然后便不再说话,室内于是又恢复了寂静。
赵绣洗净身子,幽幽看向屏风上搭着的新衣。侍从拿的是一件青色长袍,用料一般,样式看着也分外老气。
他手指摩挲着那冷硬的布料,叹息一声,心不在焉地穿上,又磨蹭了许久,才推开门。
成朱在门口等候多时,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,整个人急得团团转,现在见他出来,匆匆就要发问。
赵绣看着她,轻轻道:“陛下和娘娘现下何处?未得召令,我不能失了礼数。”
成朱小声道:“陛下和娘娘已经先行离开,奴婢是来带公子回宫的。”
他们两人一路沉默无言,只有衣摆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。赵绣有些感谢她的乖顺,让自己在经历一番痛苦之后,还能有些许喘息的空间。
回到寝宫,赵绣几乎迫不及待地脱下了那件靛青色的衣裳。
他虚脱一般躺在床上,眼神空洞地望向烛火,在幽幽的烛光之下,殿内显得空旷又冷清,只有恐怖的虚影随风摇曳。
成朱犹豫地上前,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欲言又止:“公子……”
赵绣翻了个身,将脸转向帐内,疲惫地道:“你出去吧。”
成朱低低地应了一句,却又很快去而复返,手里捧着一碗姜汤,小心翼翼地道:“公子……您白日里受了寒,奴婢给您熬了姜汤,喝一碗暖暖身子吧。”
赵绣支起身子,看向她。
“公子,知道您心烦,但到底是身子重要。奴婢就候在殿外,有事喊一声便是。”
赵绣轻叹一声,接过那碗姜汤,不咸不淡地道:“燕王素来是那样的性子,我今日早该猜到是这样,又有什么可心烦的。”
成朱道:“从前燕王在咱们赵国受尽了苦楚,虽然如今苦尽甘来,看到赵国人,心里难免还有些怨气。”
她又凑近几步,接了赵绣递过的碗,压低了声音:“唉,可您和绸公子毕竟是他的旧相识,也这么不留情面,怎能不让人伤心。”
赵绣笑了笑,道:“也怪我不如绸弟,笨嘴拙舌,讨不了陛下的欢心。若是绸弟在此,想来早就得了他的青眼……”
成朱惊讶道:“公子怎能这么想?”她声音急切,似乎急着要替赵绣辩驳一番,“其实公子心思缜密,即使面对刁难,旁人也挑不着咱的错处,能够全身而退,便已经很好了。”
赵绣有些哑然失笑,又想到远在赵国的胞弟赵绸,眼睫不由轻轻颤动,半晌道:“他有他的去处,我有我的去处。至于全身而退……现下能够平安便很好,往后形势如何,谁又说得准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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