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不认得小生了?”
她循声望去。
只见将军柏下,一袭霜色直裰隐在斑驳月影中,半明半暗。
清冷月华映在他眉目间,勾勒出一副几近不似凡尘的面容。
眉目疏朗若远山秋水,唇角似笑非笑,仿佛随意一站,便将夜色都生生衬得寂寥。
风吹枝叶摇曳,他的眼眸恍若盛着碎星,明暗交错,叫人移不开眼。
这一瞬,杜若烟屏住了呼吸,心口骤然一紧,她认得他——白日里的一晃而过,让她几疑是梦。
他微微颔首,像是早在此处候她多时,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调侃。
“白日在此邂逅,还道是天意;今夜再会,莫非,小姐连这点缘分也不记得了?”
杜若烟心底猛地一沉。
“他……分明知道。”她心口乱跳,眼尾余光下意识朝四周扫去,生怕被旁人撞见。
终于忍不住开口,嗓音微颤:“公子……你究竟是何人,如何认得我女儿身?又有何目的。”
月下的男子闻言,唇角缓缓勾起,眸中似有星光流转。
那笑意不轻不重,却偏偏带着几分戏谑与怜惜。
“想知道吗?不如——随我去鄙舍一坐,小姐自然会知。”
她指尖紧紧扣住袖口,心中明知不该,却终究压不住那股惶然的好奇与畏惧,低声道:“若你敢……告与旁人——”
“小姐放心。”男子轻笑,眼神澄净得令人无法猜透,“若我愿说,今夜便不会独唤你一人了。”
那笃定的语气,如同将她的退路尽数封死。
杜若烟只觉胸口窒闷,像被丝线一点点收紧,竟无法再抗拒,只得点头应下。
男子抬手一引,衣袖轻扬,似乎并未着力,却让杜若烟情不自禁随他而行。
二人一前一后,踏入将军柏下的浓影深处。
他们行至树下,那树身斑驳古拙,树干中空成洞南北贯通,约莫可容五六人并肩而行。
夜风静沉,柏叶在幽暗中微微颤动,发出几不可闻的私语。
杜若烟抬眼望去,心底无端漫起一丝紧张,却还是跟着他步入树洞。
洞中凉意氤氲,沁人肌骨。脚下石子松动,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方才还在夜色沉厚的书院林间,不过几步之遥,自树洞另一侧走出时,周遭景致竟已悄然改换。
月色陡然清朗,仿佛被人拭去了纱障,明澈如洗。
天心悬着的圆月比寻常分明大了几分,清辉倾泻,照得地上如覆薄霜。
原先夹道的松树,不知何时竟换作虬劲古柏,枝影交迭,在月光下静穆而立,透着森然古意。
不多时,眼前现出一座小小屋舍,掩映于月华与柏影之间,窗棂中透出暖色灯火,恬静安然,似在殷殷候人归来。
推门而入,白海棠的幽香顷刻迎面袭来,清冷馥郁,浸满一室。
屋内陈设简素,却处处雅致:几案、书卷、砚石,整齐安放。
墙上悬一幅山水墨画,笔意澹远,气韵流动。
案头一只白玉盘,盛着几枚赤果,色泽殷红似血,皮薄如纸,光润动人。
杜若烟眼神蓦地一凝。
那分明是她最贪恋的果子。
喉间不由自主地轻轻滚动,她悄悄咽下骤然涌上的津唾。
灯火融着月色,落在一旁男子的眉目间。
他生得清俊已极,眉峰如远山,眼眸却如映月华,流转间似带一层水光,勾人心魂。
唇色温润,唇角微扬时,天然一段风情漫出,恍若一笑便可牵动人心。
“小姐请坐。”他声音温和,却隐隐带着一丝缠柔,似能悄然绕入人心底。
继而微微一笑,眸光潋滟,宛若春水荡漾。
“在下玉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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