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的藤蔓爬满墙壁。
谢尽芜在院门口站着,看向院中的一草一木,却生不出半点进去的勇气。
一如当年,他重返被烧得仅剩框架的流光山馆,望着馆中的石桌和草木,满心却唯有荒芜。
他绕过小院,去到了后山的谢氏宗堂。
宗堂不大,梁柱样式古老却保存完好,里头不知是燃了什么香,幽幽袅袅地蔓延出来,宛如一阵风,一场雾,甫出了宗堂,旋即消散在寂静的雪中。
侧墙上隐约浮现出繁复的咒文,澄蓝色的光芒微微闪过。
正因这些咒文的存在,这座宗堂才得以在当年那场烈火中幸存下来。
堂中隐约透出一点微光,洒在外头青砖街巷的雪地上。
堂中有人。
谢尽芜迈过堂前门槛,步入堂内。漫垂的挂幡与纱帐无风自舞,木柱的漆皮微微脱落,甚至有细微的剑痕。
堂内光线黯淡,牌位都隐没在昏暗之中,唯有漆金的字体隐约反射出光芒。
谢尽芜缓步走入。
一道清瘦的身影跪在地上的蒲团,闻声也不回头,只抬手指着其中一个牌位,淡声道:“这是你的祖父。”
谢尽芜抬眸望去,见那牌位上正是谢御恒的名字。
谢长生又道:“这是你的父亲和姑姑,谢拱辰,谢雪绯。”
谢尽芜凝视一瞬,在旁边的蒲团跪下。
谢长生不知在这里已经跪了多久。他气息微弱,脸色苍白,全凭着一口气在撑持,此刻便俯首贴地,闭目道:
“晚辈谢长生,为我族复仇之计,不得不屈居渡真之下,甚至更名改姓,忍辱求生,实在愧对列祖列宗。若有朝一日得见诸位,任何责罚,晚辈都甘愿领受。”
在他的正前方,立着一座灵牌,上面的名字是“谢长乐”。
谢尽芜等他磕完了头,才轻声开口:“他们是怎样的人?”
“族长嘛,面冷心热,别看他平日里不苟言笑,总是一副凶狠恶煞的模样。实际上,他很宠爱小辈的。”
谢长生轻咳一声,沙哑道:“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,族长就亲手给你制作过一架学步车,车头雕刻着许多稚鸟,还记得吗?”
“嗯。”
谢尽芜小时候很喜欢这架木柞学步车,上面系了许多铃铛,一动就叮铃铃的响。
后来这木车伴随着流光山馆一起,被火海吞噬。
“我的转玄三术也是族长教的。那几年族长其实很寂寞,没有你们的陪伴。我因为身体太弱的缘故经常去宗堂敬香,路过族长的院子,便进去和他说说话。”
谢长生又道:“绯儿姐姐呢,她的性子活泼,有点娇纵,嘴巴也厉害,很会讨人喜欢。她小时候很黏着拱辰兄,也就是你父亲。可是后来,拱辰兄离开了冽雪山谷,她很伤心,便只好跑到我家里,和阿姐在一起。”
谢尽芜静静听着,心头涌现出一阵歉疚。
无话可说,是他无能为力,无法尽孝。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们,至今回想,他的脑海中竟连他们的相貌都记不清。
冽雪山谷的生活,他也从未亲眼见过。
热闹的大雪夜,梅花开遍,灯明如火,族人们围拢在冰莹的雪地上,手中捧一壶热腾腾的红梅酒,看温暖的篝火燃烧,或嘹亮或低沉的歌声响起。小孩子们提着仙鹤的灯笼奔来跑去,晚风中有糖果的甜香气。
他也曾听父亲提起过,心生向往。可是那时他年纪太小,不便出远门。
如今十几年过去,谢尽芜都没能见他们一面。
谢长生说到这里,不动声色地抹去唇角的血迹,笑道:“喂,若论辈分,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叔呢。乖侄儿,如今你我都跪在宗堂之中,你不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,拜认我这个长辈吗?”
谢尽芜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,结果竟是这般废话,沉声道:“你与我家并无血缘关系。况且,你都不曾拜过我的父母,认他们做兄嫂,我又凭何认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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