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许疏楼,表情大相径庭,叫她生出些奇怪的割裂感。她无法想象,当初那个天真娇憨,要所有人宠着护着的小公主,究竟是如何在漫长的时光里,变成眼前这位会照顾人、细心妥帖的大师姐。许疏楼一言不发,于是白柔霜安静地陪她看着。看着那位曾被许疏楼亲切地称为“萧叔叔”的新帝登基,改国号为“萧”,看着那个曾对许疏楼一见倾心的状元郎,也成了新朝的官。白柔霜不知道小公主有没有对这位翩翩少年郎动过心,若没有,大概是此事里唯一的安慰。这些东西太过惨烈,以至于白柔霜暂时忘却了自己的那份仇恨,专心地替许疏楼抱起不平来。“你……不恨吗?”“怎么不恨?”许疏楼看着那个状元郎,“最恨的时候,想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,剥皮抽筋。”“那师姐缘何不受幻镜的影响?”再次目睹这场国破家亡,白柔霜不解她为何能表现得如此平静。“我进入心魔镜,不止一次了,”许疏楼解释道,“曾经每次元空秘境开放,我都要入内,就是为了看看父母、兄长,我怕有一日会忘了他们的模样,更怕有朝一日会忘了仇人的模样。”“你究竟是怎么忍住,不在幻境中挥剑的?”白柔霜显然已经想通了心魔镜的关键,她在幻境里忍不住出手三次,才导致和幻境中的自己合而为一,险些迷失。许疏楼沉吟:“个中缘由比较复杂。”白柔霜以为大师姐有什么修心的绝招,也许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我挣扎的辛酸苦泪,正欲洗耳恭听,却听许疏楼坦然道:“当初想去现实里砍他们来着,所以心魔镜里就暂时忍住了。”“……”当年恨“……那,那,”白柔霜结结巴巴地问,“后来呢?砍了吗?”“没砍,”许疏楼看向她,“要是砍了,你肯定听说过。”“为什么没砍?”许疏楼笑了笑:“先出去再说吧。”“好。”许疏楼挥了挥手,眼前皇城散去,又换成了白柔霜进来时的那幅青楼图景。这图景正停留在她与长俞仙尊离开的那一刻。“我还想再看一眼。”白柔霜轻声道。许疏楼没有问她想看什么,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。白柔霜熟门熟路地走向后院:“我想看看,我被师尊带走后,兰姐那张嫉妒的脸。”眼前画面便鲜活地动了起来。月色下,兰姐跪在地上,看着他们飞走的方向,竟是流下泪来:“是我对不住你,霜儿,愿你此去,得道成仙,一生平安顺遂,再无需体会人间疾苦。”白柔霜一腔怒火,仿佛突然被架了起来,发也不是,收也不成,只能呆呆地站着。许疏楼踱步走到她身边,感叹道:“人性是复杂的。”白柔霜不想看她,眼前这位师姐,可是一位连国破家亡之仇都能放下的大圣人,白柔霜有些讽刺地想,她现在最不需要的,大概就是有人劝她放下。她咬了咬唇:“以你的性格,肯定是希望我原谅她了。”“当然不会,她对你做的事的确很过分,”许疏楼摇了摇头,“我既没经历过你所经历的,便没资格慷他人之慨。”“那就好,”白柔霜轻叹,“我真的很怕你张口就劝我,说你连那等大仇都能放下,我又有什么不能的。”“我的仇是我的,你的恨是你的,谁规定我的仇就一定重于你的恨?”许疏楼对她眨了眨眼,“我看起来有这么自视甚高?”白柔霜莫名被许疏楼的话很好地安抚了。她站在原地许久,才又叹了口气:“除了真实发生过的那些回忆,水镜当中一切,究竟是真是幻?”“我亦不知,”许疏楼摇了摇头,“你愿信它是真,它便是真,愿它是假,它便是假。”白柔霜想了想:“那我可不可以信兰姐的泪是真,母亲的狠是假?”许疏楼笑了起来,摸了摸她的发丝:“当然可以。”白柔霜仰起脸,似乎是怕眼泪流出来,此时正值夜色,她入目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。“原来那一夜的月色这么美。”眼前星空幻做白光一闪,所有画面再次破碎,碎片随风飘散,白柔霜也被水镜弹了出来。她第一时间去找许疏楼的身影,转身看到师姐在身后对自己微笑,才放下心来。恰在此时,不远处一道男声响起:“白师妹!你们也在?”两人循声望去,正看到凌霄门一行人御剑飞上山巅。白柔霜正有满腹的谜团亟待许疏楼解答,此时看到陆北辰,居然觉得他有些煞风景。陆北辰径直飞到白柔霜面前,以一个潇洒的收势跳下飞剑,看清她的模样后,微微一怔,关切问道:“白师妹,你哭了?”白柔霜下意识摸了摸脸,她在幻境里消耗了太多的泪水,此时眼眶红肿未消。陆北辰已经看向许疏楼:“莫非是有什么人,趁我不在时将你欺负了去?”萧雅紧随陆北辰身后,此时也踏上崖来,却不上前,远远地看着许疏楼,显见是在防备她。
白柔霜连忙摇头:“没有,是我不小心落入心魔镜,师姐进去救了我。”陆北辰知道误会,脸色微微和缓,倒是他身后的萧雅脸色一变,右手搭上腰间兵刃:“许疏楼,你进了心魔镜?”连陆北辰都怔了怔:“萧师妹,你这是做什么?”“陆师兄,你很清楚心魔镜是个什么东西,也该清楚我和她的关系,”萧雅冷哼一声,“她许疏楼的心魔,除了当年家破人亡,还能有什么?她此时刚出水镜,心绪未稳,乍然看到我,你以为她会对我做什么?”许疏楼,萧雅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当年父王母妃送她入仙门时,便提醒过她修真界有前朝皇室的人,要她小心提防。是萧雅的祖父覆灭了许氏皇族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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