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锲而不舍地跟着虚影身后,不断地将要拽住他,试图阻止他虔诚的朝拜。然而,自始至终,秦曜都无法触及那道虚影,就仿佛他们明明处于同一天地,却不是待在同一条台阶上。道不同……他心中浮现出乱七八糟的想法,但马上又被压制了下去。秦曜紧紧地随着虚影前行,眼睁睁看着那道长相酷似林惊澜的虚影迈过鎏金门槛,踏入金碧辉煌的庙宇中。不知何时起,庙堂内部又恢复了原状,满殿神佛巍峨伫立,低头俯视着那道缥缈如云烟的白衣身影。秦曜站在门槛外,静静地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事。不要……不要去!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,但眼前的景象却是——林惊澜的虚影虔诚跪拜诸天神佛。虚影说:“请诸神度我成仙!”秦曜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与惶恐,他变幻出粗长的蛇尾,蛇尾以万钧之力甩入庙堂,将满殿神佛塑像再次击了个粉碎。幻境瞬间倾塌,瀑布中的秦曜倏然睁开眼,眼底暗潮翻涌。这场问心幻境,他到底还是赢了,靠蛮力赢了。只是他心中很不自在。瀑布的水汽中,秦曜全身湿透,素衣沾身,侧肩的长辫被水冲散,漆黑的长发濡湿地贴在他有些苍白的脸颊上。他看着水雾外真实的林惊澜,往前走了一步,踏入冰冷的湖水中。观礼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。然而,秦曜却全然不觉,他像一只被诱惑的水鬼,湿漉漉地游向岸边那抹雪色身影,身后是粼粼的波光与起伏的涟漪。他在那……秦曜游到岸边,上半身浮出水面,趴在林惊澜跟前。他眼前是一片雪色的衣摆。秦曜想了想,终于还是遵从本心地伸出手,紧紧抓住了眼前人的脚踝,他的手指早已在水中泡得发白,冰冷如石头。抓住了,他想。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。林惊澜感受到脚踝被抓握的力道,那般用力,又是那般冰冷。他蹲下身,雪色衣摆在黑色的岩面上铺展开来。秦曜似有所感地抬起头,仰视着头顶那张他无比想念的脸。他瞧出那双琉璃眼眸里的担忧与疑惑,沾满水珠的眼睫颤了颤,从被水打湿的冰白面容上挤出一个有些歉意的笑容。“师尊,抱歉,我失败了。”秦曜说。此话出口时,一团泛黑的血气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,污染了周围原本清透的湖水。
问心瀑布,洗涤人心。湖水中泛起的黑色,其实就是从人心深处冲刷出来的污浊,有恶,有苦,有惧,也有悲。秦曜身上的这团污浊,虽然比常人略显颜色深,但还算是正常范畴。林惊澜的目光掠过秦曜湿漉漉的脸颊,他的神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淡漠,唯有眼底流露出一丝少见的黯然。“无妨。”林惊澜说。一个月,就要将一名青年培养成他的继任者,此事本就难度颇高。在林惊澜眼里,秦曜是个仁义英勇的青年才俊,他近些日子的飞速成长令人惊叹,但今日问心幻境的失败,也实属情理之中。……太上宗山门,徐归和杜辽拿出怀中的拜帖,向守门弟子展示:“清风门有要事禀告。”守门弟子检查拜帖后,让开身形,允许他们进入宗门内。长长的山门石梯上,徐归和杜辽两人慢吞吞地爬行。“唉,爬台阶真累啊,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习御剑?”徐归哭丧着脸道。杜辽也随着叹了口气,“咱们修为至少得到筑基期,才能学习御剑,不然就算飞起来,也很容易因灵气不足而摔死。”“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筑基期?”徐归继续哀嚎。杜辽继续叹气:“看命。”他们两个自认为不是天资聪颖之辈,也不是特别勤奋刻苦的人,虽然每日课业都有认真完成,但在大道衰微的当下,估计只有鸿运当头的天降机缘才能帮助他们突破筑基期。毕竟,现如今,各仙门长老的境界也才筑基期,只有寥寥几位金丹。“大道衰微,仙门没落!”两人长吁短叹间,徐归偶然抬头望天,看见了太上宗上空盘旋的数道流光,以及那些翩翩起舞的云中仙鹤。“看样子,今日太上宗好像有什么盛会来着。”山门长梯上,徐归和杜辽对视一眼,彼此脸上都是一副误入盛会的惊喜神情。想到盛会上可能有的琼浆玉露和美味珍馐,他们果断加快了脚步,三步并作两步,飞快地爬完台阶,朝太上宗后山瀑布跑去。那里是流光与仙鹤最密集的地方。由于他们身负传递重要消息的重任,一路上并未受到阻拦,反而畅通无阻。两人很快来到后山瀑布,环视一圈,发现湖水边围绕着乌泱泱一群人,气氛好像还有点压抑。徐归眼珠转得快,精准地瞥见了人群最前方的那抹白影。那是林惊澜。同时,他也瞧见了趴在湖水与林惊澜之间的秦曜。徐归呆愣半晌,用胳膊肘捅了捅与他同行的杜辽,忽然发问:“杜辽,你觉得秦兄是怎么样的人?”杜辽跑得气喘吁吁,此时正低着头,扶着树大喘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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