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似乎呆住了,许久方才忍不住笑起来,仿佛心情十分愉悦。
“审问犯人?”他反问道:“这样低级的招数,根本算不上‘问’,谈何‘审’?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在暗夜中举起双手认输:“你又想说,锦衣卫的地牢里手段多得是,我也算是见识过一二。”
她继续说道:“你到底想问什么,直说便是,我如今沦落至此,也没什么好瞒着大人的。”
他还是不说话,她便不耐烦地说道:“我为何如此笃定,因为我相信皇上是一代明君,不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子,伤了手下人的心。”
“更何况,正如我刚才所言,皇帝本就只见过我一两面,为何这样恋恋不舍地叫我去宫里?”
“若是说,叫你去陪着霍贵妃呢?”方景升问。
她略一思索,又答道:“那更不会了,霍贵妃最是个审视夺度的聪明人,之前发生的祸事还不够难堪?如何会这样不顾一切,还叫我往火堆里撞?”
方景升将落在她背上的手缩回来,饶有兴致地“哦”了一声,又笑道:“若是这样,那我便放心了。”
又不经意间补充道:“皇上还下旨,叫兵部侍郎薛大人赴靖门关到任。”
他摸了床边的蜡烛,骤然将其点燃,一股蜡油味道顿时晕染开来,他在一瞬间捕捉到她失落的神情,又将蜡烛放回去,低语道:“好生在方府养伤,莫要乱跑。”
原来前头铺垫了那么多,都是为了这一句,朗倾意垂头咬了牙,又轻笑道:“我如今残败之躯,能到哪里去?”
“你既这样说,那我便更加放心了。”他想到了什么,又补充道:“对了,柳延青已经被同峰会的首领扣押在他们据点,轻易出不来了。”
“同峰会?首领?”朗倾意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。
“同峰会,前朝遗留的组织了。”方景升耐心解释道:“你没听过也正常。”
“前朝遗留?莫不是什么造反组织?”朗倾意问完,见方景升的神色停顿了一瞬,似是觉得她问的有些太多了。
她住了口,作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别过头去。
他依旧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,她反应了一会儿,也察觉到他的最终意图——将所有可能之路都堵死了,从而叫她好生在方府待着,莫要乱跑。
可惜,她从不会坐以待毙,与其等他回来之后讨要之前欠下的债,还不如主动想办法离开。
正想着,她的头忽然被他抱住了,他的动作轻柔却带有一丝强硬,待她扭过头,在她额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。
“等着我回来。”他用低沉的声音说。
替他赔罪
方景升这一去, 朗倾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。可她还未享受到片刻松快,便察觉到小夏和小秋对她的监视日益频繁。
以往她们在一天之中经常有不在朗倾意身边的时候,如今竟难得一见了。
若是小夏不在身边,小秋必会留着。若是小秋有事, 小夏便替补上。两人极有默契, 若不是事先说好的, 朗倾意都不会信。
江湖郎中等人再上门时, 有她们两人在一旁守着, 那来接头的女子也不再开口说话。
眼瞧着连续两次上门后, 伤口肉眼好了许多, 可想法子逃出去的进程却一点都没有推进, 书青都急了起来。
她想尽办法意图将小夏小秋支开,可无济于事,朗倾意到底劝住了她:“没用的。”
“她们是铁了心的要看着我, 你越是想要将她们支开, 越是叫她们心生疑惑。”朗倾意说完了,垂眸想了会儿, 方才轻声说道:“寻个没人的空档儿, 替我将雀儿寻了来。”
这一夜,草木皆白头。书青从外头打了热水进来, 搓着手直呼冷。
见小夏正伺候朗倾意穿衣,书青不动声色地说道:“外头雀儿姐姐一早便来了, 在等着呢。”
小夏加快了速度,帮着书青服侍朗倾意洗漱完毕,梳妆时,朗倾意便吩咐人叫雀儿进房来。
雀儿一进门,屋内温暖如春, 朗倾意趴着身子,探出半个头在塌边,由着两个丫鬟在头上忙活着,书青捻起一根实心的金簪在她头上比划几下,被她随手扯下来丢在一旁:“不要这个,太重了。”
雀儿见了,忍不住发笑。
“姑娘,老太太叫我来瞧瞧。冬日里冷了,若是有什么觉得不妥的,只管来告诉我。”雀儿也不客气,大着嗓门说完,又放低了声音,作出几分不好意思来:“还有一件事要求姑娘帮忙。”
朗倾意含笑听着,问道:“不敢不敢,怎敢称得上一个求字,老太太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那自然是我的荣幸了。”
雀儿听了,又羞惭道:“哪里,姑娘身子还未好全,究竟是我们冒昧了。”她瞥了一眼小夏,开口问道:“不知姑娘可识字?”
书青忍不住笑了一声,随即接话道:“雀儿姐姐可真是问对人了,我们小姐没出闺门时,便识得字,颇通文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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